凌晨兩點四十三分六十秒。
又是另一個夜晚,沒有任何聲音。
又是另一種深黑,沒有其他顏色。
它知道屬於它的時間又再度來臨了。
它面無表情地仰著頭、閉上眼,彷彿在沉思、
但也像是在用最後的時間掏空自己。
這是一個白色狀態的空間,牆壁跟地板沒有明顯的垂直線,
所以也無法用肉眼丈量從這到牆壁的距離,
又或者是只要一步的距離就可以碰到。
在這巨大的白色狀態裡,中間(又或者不是中間)
佇著一道門,老樣子的白色,但門上卻有個灰色門把,是向下壓的那種。
它開始向門走去,也不知道它到底走了幾步,只是今天似乎走得比較久。
而地板上始終沒有影子,它沒有影子。
它站在門前,用緩慢的動作壓下門把,拉開沉重的白門,
門很厚、有寂寞那麼厚。
而門後的房間,雖然也是全白色,但卻有很明顯的地面、牆面、天花板。
它滑進了門的另一邊,門上有很多鎖,它熟練的從上至下將所有的鎖全部啟動。
它站在房間的中間(分毫不差的中間)
深吸一口氣,然後握拳、全身肌肉繃緊,
然後它嘶吼、竭盡所能地,為了要撕裂自己的心、震裂自己的肺。
直至氣息盡了、聲帶再也無法負荷,它的嘶吼轉為低鳴的呻吟。
這只是這場表演的開幕。
它使用了各種方式表現疼痛。
這場表演的故事大綱就叫做探索寂寞以及解放寂寞。
觀眾就是寂寞。
表演結束已經是黎明十分六十秒,
不用散場,因為觀眾也只有寂寞。
他開門走進房間,鎖頭似乎有著黎明自動解鎖的設定。
濃厚的血腥味撲鼻而來,牆上飛濺著各式各樣的血的形狀,
他看見它奄奄一息的倒臥在房間的一角,
他無法形容它身上的殘破,破的幾乎失去形體,他沒有一次是能夠認得出它。
他奮力地將它拖了出去,血色也欺上了他的雙手與雙腳。
血很重,其實。
他必須要趕在白晝時整頓好他與它。
他慌亂地擦拭它身上不堪的血漬,然後用極度笨拙的方法,
縫紉各式的傷痕,儘管每個夜晚都如此重複著,他仍無法熟練。
它仍昏睡著,他只好將它硬塞回肋骨的左空間內。
儘管它破損萬分,但沒有了它的他則什麼也不是。
然後他必須在面對別人時,
盡全力的維持直立的姿勢,
盡全力的不要讓它影響平衡,
盡全力的扳正自己的歪斜。
當他走上街道,看見人來人往的路人,他以前從不曾定神凝視這世界的外貌。
他站立在馬路中央,熙熙攘攘的人類們來來去去,
擦撞他、忽略他、漠視他、瞪視他。
他突然深深地覺得原來自己並不是異類,
原來每個人都些微的向左傾斜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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