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沉默著。

 

「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。」她說,剛進門的她將一袋購物袋放在地上,那看起來裝滿了東西。

 

這不算大的房間,滿放著兩人的一切。我的行李、她的所有。

 

我們住在一起的時間不長,但短短一年下來的累積也不算少數,包括她愛的我的痕跡,與我過去所愛的她的時間,但都過去了。這樣說或許很自私,因為她對我的愛仍然正在進行式。我的行李已經打包的差不多,整齊的擺在房間的角落,在這方正的空間裡看起來格外刺眼。

 

但當時的我,只想盡快逃離這牢籠,越早離開對雙方都是種解脫。但這只是我自以為是的想像。

 

 那偌大的不織布購物袋裡頭,是一些生活必需品。

 

沐浴乳、洗衣精、衛生紙、衣架、無痕掛勾、延長線、牙刷。都是一個人在外面生活的必需品。

 

本來我的心情也打包得差不多,沒想到卻因為她的這樣的舉動而瓦解。

 

「一個人」這件事情終於在我的腦袋裡跳出, 像是中毒的電腦關不掉的視窗一樣,突然佔滿了腦袋的桌面,我意識到「一個人」正在發生,而且是我強制的將它促成。

是的,我即將退出她的世界。正當我滿心期待的妄想踏入下一個世界的時候,我完全忽略了她就在我身後,看著我帶走了她部分的靈魂然後棄之路旁。我自私地直到現在才意識到她的悲愴,我十分驚恐地面對著我的自私。

 

這個從兩個人交往時開始堆砌回憶房子,本來應該是豐富且溫馨的,可是卻因為我的脫軌而黯然失色。我不擅長說謊,但我卻對她說了謊,只因為我自私的想用「其實我們早就有問題存在了」來分擔當壞人的沉重,只是因為我自私的想要消彌罪惡感。

 

「其實我們的問題早就存在了!」我這麼說,但她卻一點不這麼認為,然後崩潰,她看不懂我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。

 

我們談了很久,她也哭了很久,她用盡了各種方式挽留我,甚至把死亡都搬出來了,但這些卻只是讓我更加鐵石心腸。分手之後,我們仍在同一個屋簷下過活了一個禮拜。因為我必須找到下一個房子之前要有住宿的地方,她沒有趕走我也沒有催我,甚至她會到她的朋友家住宿,把這個冰冷的方盒留給我,其實我應該要感謝她的。

 

在搬家的前一晚,她哭著、輕抱著我說這是最後一個晚上了。我背對她沒有掙脫與說話,只是任由她在我背後啜泣,搭配著秒針固定的旋律,其實很讓人心痛。

 

在分手的第二天,她剪了一頭肩上中短髮。在分手的第三天,她與我如朋友般談笑風生。在分手的第四天,她感冒頭痛、半夜仍堅持自己去掛急診。在分手的第五天,她像往常一樣跟我抱怨她的上司。

 

而在我搬離這個家的前一晚,其實她再度崩潰了。

 

她哭著說:「你怎麼可以這麼冷靜,從分手到現在一滴眼淚都沒有掉!」

 

然後我才意識到這個事實,眼淚這東西,我還沒有流過。原來沒有流淚在別人眼裡不是冷靜,而是極其無情。我開始思考為什麼我沒有眼淚,我自詡為理智至上的那種人,但在她眼裡,這卻成為了大惡人的證據,但我當時卻不是很在意。

 

 她把購物袋放下之後,就又退出了這個幾平方空間,留給我跟我的行李包裹。

 

這時候,我的眼睛說話了。

 

它似乎是看不下去我的差勁,也許更是它看見滿地破碎的靈魂。我的淚水潸潸的滴落,是無聲的,這是我分手以來第一次哭泣,牆上的一張張相片彷彿都在朝笑著我,我靜靜的承受這個空間突如其來的壓迫。

 

淚水不斷的滴落,就好像我看懂了她的心痛一樣。我意識到自己的懦弱,也意識到她仍愛著我的懦弱。我哭的像是理智斷線一樣,無法停止抽泣,就像乾固已久的水龍頭突然被打開一樣,所有的情感傾洩而出。原來我只是把煎熬鎖進了某個置物櫃裡,然後叫理智幫我把鑰匙丟到九霄雲外。

 

對不起,然後還是對不起。我無聲的喊著,在心裡面。

 

其實就連跟她道歉我都失去了資格。

 

我哭著拿起了她所給予的不織布購物袋,除了哭泣我也無力回天。而袋子裡頭裝的不只是一個人生活的必需用品,

 

還有她那流浪的愛情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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