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景框裡的空白

l   記憶載體的暴力

許多年後，當我面對一樣的巴掌時，我
想起了那如影隨形的傷疤記憶。

掌一揮落，尚年幼的自己還沒意識到嘴
角即將受到傷害，沒有防禦。

回想，究竟是什麼原因，讓這男人如此
憤怒，好像是因為甩門而出的她，但她
不是媽媽。

那媽媽又在哪裡呢？

我的鼻血已經涓涓流出，這種鮮紅卻異
常熟悉，然後我想起了媽媽在我身上逐
漸冰冷的身體。

l   背影

妳打把傘，翩翩地走入煙雨之中，而妳
嘴角的溫度還殘留在我的唇上，我動情
地想趨前拉住妳的手，但妳堅毅的步伐
卻嚇阻了我的衝動。

「嘿，讓我們順其自然吧。」
妳出國後的最後一封信的最後一行。

多年後，我站在秋雨之中，看著妳的女
兒獻完花後撐著黑傘離去，我才緩步的
來到妳的面前，然後我驚覺原來對妳的
記憶只剩下妳的背影。

l   夢想

青春全身凍瘡的趴在街道上呻吟著，卻
沒有人佇足關心和回頭凝望，彷彿這世
界蔽遮了她。

當她絕望時，有個人靠近並蹲了下來。
他將她扶了個舒服的姿勢。

你是誰？
她虛弱地問。

我，只知道我不能沒有妳。
他微笑說。

他很耀眼，暖和了她身上的疼痛，路上
的行人也緩了腳步偷偷欣賞他。然後她
落淚，她知道只要有他就會有人願意撿
起她。

l   在她事業巔峰之後

私人病房的生命維持器響起了刺耳的聲
音，她還聽得到，但她卻睜不開眼睛了
。

她住院期間從沒出現過的大女兒突然誇
張地開始哭泣著。比維持器還難聽，她
覺得。

房門被用力推開，走進的兒子看了看錶
，要身旁的律師開始宣讀遺產。

握著她手的小女兒泛淚地希望能去外廳
談，無奈律師早已張開機械的嘴巴。

她都聽到了，她想哭卻無法哭。

l   一根菸

客廳，漫著灰白煙霧。

他頹然地坐在沙發上，面前有只許久沒
用的煙灰缸。

「很臭耶！」女兒經過客廳時瞪著他，
說出了這個月的第一句話。

或許他點菸只是想吸引女兒的注意，他
想發怒，但沒想到脫出口的居然還是一
句「對不起。」

他聽到房門反鎖聲。

這樣狀況到底維持多久了？他想不起來
。他吐菸，是最深的嘆息，但卻什麼也
帶不走。

l   深咖啡

每年的今天，她都會到這裡點一杯無糖
奶的咖啡。其實她一直很討厭黑咖啡。

還記得第一口苦澀，是在許多年前的這
天，他面色凝重的說出其實我們並不適
合。

他面前黑咖啡的熱氣還裊裊上升著。她
將之拿近，加了點眼淚，然後喝下。

她很是想他，但他什麼都沒有留下。她
唯一能做的就是，在每年的今天，花一
杯咖啡的時間放棄自己一次。